過去5年,大數據從沒有在我國政府工作報告中缺席過:
2014年是“中國大數據元年”,這一年大數據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;
2015年,大數據上升為國家戰略,《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》發布;
2016年,國家大數據戰略首次被寫進五年規劃中,《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(2016-2020)》發布;
2017年,貴陽、廣東、重慶、內蒙古、麗江等60余個包括省市自治區、省級市、地級市在內的地區,激活了政府數據資源,并在區塊鏈應用上實現重大突破;
2018年,大數據在各行業的全面深度滲透將有力地促進產業格局重構,驅動生產方式和管理模式變革,推動制造業向網絡化、數字化和智能化方向發展……
我們看到的多是大數據積極性的一面,但任何技術都具有不確定性。近期大數據發生兩件事,一是臉書的數據被濫用,二是大數據殺熟現象引發熱烈討論。前者關聯更多的是隱私安全問題,后者則凸顯了大數據所制造的巨大的不對等關系。
一方面,大數據產業正在各領域快速滲透擴張。另一方面,由此而來的問題也在慢慢顯現。
傳統旅游業一條“觀光”路走到黑
在剛剛過去的新一輪國務院機構改革中,文、旅合二為一,旅游產業在國民生活中的地位進一步提升。
統計顯示,2017年我國國內游客達到50億人次,相比5年前增長了69%,國內旅游收入達到4.57萬億。據世界旅游組織預測,2020年我國將成為全球第一大旅游目的地,屆時旅游總收入會占到我國國內生產總值的8%。僅以去年的國內生產總值計算,2020年我國旅游總收入就將達到6.6萬億元。
我國旅游業在“觀光”的路子上走了幾十年后,如今正在向深度化、個性化轉變,80、90后的年輕游客逐漸成為市場主體。
年輕人在旅游方面的需求幾乎完全異于父輩,他們/她們更在意體驗、更看重品質,一道菜、一張圖片、一句留言,甚至是某種微妙的情感變化都有可能促成一趟旅游。
就是這樣一個龐大、充滿活力的產業,長期以來卻飽受模式陳舊、產品簡陋、服務粗糙等問題的困擾,而對于如何創造新模式、開發新產品、滿足新需求,傳統經驗顯然不夠用。
浪潮集團大數據公司副總經理張帆說,一方面我國旅游業還沒有發展到個性化服務這個階段,行業關注的仍舊是門票、團游這些傳統手段。另一方面,自駕游自助游的比例卻在逐年增加,游客對跟團已經越來越沒興趣了。
張帆認為,傳統旅游業已經失控,它不懂如何應付這個新局面。比如某個城市要推自駕游,那么,它該如何營銷?服務怎么配套,怎么提升?路線怎么設計,停車場怎么安排?游客怎么分流,怎么監控?
即使上述問題都落實了,也還需要回答一個核心問題:為什么推自駕游,而不是文化游?
新的消費主體、新的行為特征、新的技術手段,旅游業所面對的問題同樣是其他行業的問題,乃至整個社會生產急需解決的問題。
時空大數據:洞察規律、預測行為、指導決策
大數據被寄予厚望。
螞蜂窩CEO陳罡表示,大數據應成為“新旅游”的核心生產力:“老旅游是低價團、零負團費等逆互聯網潮流的傳統形態,新旅游代表自由行、代表智慧旅游、代表大數據,代表整個互聯網更加開放的發展方向。”
目前在國內,旅游大數據建設主要集中在旅游管理、游客服務、旅游營銷等領域。
在旅游管理方面,國內各大運營商及互聯網公司,通過LBS定位及手機信號定位,實現對景區及重點區域內的游客人流、車流密度的監測、預警,同時基于網絡文本數據的挖掘,實現對旅游目的地輿情監測及預警;
在游客服務方面,基于對旅游產品、旅游線路的數據挖掘、分析,實現對游客旅游資訊及旅游產品信息的精準推送;
在旅游營銷方面,通過對不同用戶屬性信息及用戶興趣偏好等數據的挖掘分析,指導旅游目的地精準營銷。
張帆表示,在達到一定量的水平后,旅游大數據的分析重點不再是數據量,而是數據源,只有數據源足夠豐富多樣,才能為旅游決策提供可靠的依據,才能避免單一數據源隱藏的“系統性風險”。據了解,目前浪潮所整合的旅游數據包括4大類:
一是互聯網數據,通過網絡爬蟲抓取各個OTA(在線旅行社)的景區預定量、目的地搜索數據等。二是委辦局數據,包括與旅游相關的6個委辦局的數據,比如公安的持證住宿、海關出入境、高速路口數據等。三是旅游產業數據,這部分屬于旅游局自己的數據,包括景區、五星級酒店、涉旅服務點、旅行社,以及旅行社所有跟團游的數據等。四是運營商數據,主要來自移動、電信、聯通、騰訊微信等移動端,包含游客的位置、移動軌跡等數據信息。
可以發現,上述四類數據基本涵蓋了旅游的“吃住行游購娛”,針對某個游客的某次旅行,整合后的數據完全有能力從位置、消費、游憩、社交等方面還原整個旅行軌跡。
更進一步,圍繞某個旅游目的地,大數據可以洞悉隱藏的具有規律性的行為特征。不論這些行為具有積極性還是消極性,對旅游主管部門和企業來講都具有很大價值。
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潘冰教授認為,旅游大數據的優勢包括:幾乎是全部數據,沒有抽樣誤差;數據可以細致到每個個體;多個數據源的集合會發現意想不到的關聯和結論;并且,能達到實時反饋。
智慧城市受制于數據孤島問題
吃住行游購娛,旅游所關聯的產業、涉及的數據來源非常廣。如果我們把旅游大數據落到某個城市之上,再結合全域旅游的概念,那么從交通、餐飲,到環保、氣象,再到城市整體環境——這近乎是智慧城市的另一種表述。
大數據是旅游業的核心生產力,同樣,它也是智慧城市建設的關鍵。
從2009年左右起我國少數城市開始構建智慧城市,“智慧北京”“智慧廣州”“智慧南京”等逐步建設。到2014年,我國已有400多個城市加入到智慧城市建設的隊伍中。
智慧城市可以理解為數字城市的升級版,兩者的最大區別在于,前者對感知層獲取的數字信息進行了智慧處理,其核心是大數據技術。
大數據是城市各個領域實現“智慧化”的關鍵性支撐技術,從政府決策與服務,到人們衣食住行的生活方式,再到城市的產業布局和規劃,直到城市的運營和管理方式,大數據遍布智慧城市的每個角落。
從城市管理角度看,智慧城市建設不僅僅是一場技術革命,更是一場治理革命。
去年5月,滴滴出行總裁柳青在美國洛杉磯介紹,由于濟南市主干道經十路原有的紅綠燈管理與實際交通動態不匹配,高峰期6個路口的通行時間長達40分鐘。在引入滴滴車輛浮動大數據和算法之后,同路段的時間從40分鐘下降到30分鐘左右。
另一個例子是無錫。無錫是我國目前智慧城市化水平最高的城市之一,當地政府與阿里云合作打造了物聯網之城——鴻山小鎮。小鎮實現了交通、環境、水務、能源等多個城市項目的在線智能管理,連井蓋都安裝了智能傳感器,如果丟失或者破損都能自動排查;垃圾桶一旦快滿了就自動通知清運人員及時處理;120救護車一出發,交通管理系統就能自動識別、調度出一條“綠色生命線”。
建設智慧城市,多數城市必須先解決兩個突出問題,一是打破信息孤島,實現數據開放共享;二是充分利用開放的數據,挖掘其最大應用價值。
目前我國近80%的數據集中在政府部門,這些數據的開放程度不高。另外20%的數據掌握在大型企業手中,還有一些零星的數據分散在各個行業。
我國近幾年開始集中解決政府數據開放問題,2015年國務院發布《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》提出,在2018年底前建成國家統一的數據開放平臺;去年又發布《關于推進公共信息資源開放的若干意見》;今年初中央網信辦、發展改革委、工業和信息化部又聯合印發《公共信息資源開放試點工作方案》,確定在北京、上海、浙江、福建、貴州5省份開展公共信息資源開放試點。
盡管部分數據已接入共享開放平臺,但由于不能被機器讀取,進而成為“休眠數據”。《2017中國地方政府數據開放平臺報告》顯示,截至去年4月,全國19個地方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8398個開放數據中仍有約25%的機器可讀性較差。
洞悉“世界之道”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美
就人類對世界的認知而言,大數據技術具有革命性的意義。
2010年《Science》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指出,93%的人類行為可以預測。在大數據技術出現之前,預測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,每個領域都試圖抓住未來的蛛絲馬跡,但多數情況下效果并不理想。
大數據技術出現后則不同,在海量數據中進行分析預測,我們完全有能力摸透人類的絕大部分行為模式,進而洞察群體及個人的每一次決定,并進行預測、干預——相當于一個先天近視的人,看世界一直是模糊的,現在戴上眼鏡,整個世界頓時清晰起來。
這是人類認知能力的一次巨大飛躍,經過這一步世界幾乎沒有多少秘密可言。過去人們將俯瞰地球稱為“上帝視角”,其實,透過大數據洞悉“世界之道”才是真正的“上帝視角”。
技術發展到這個程度,在法律法規不完善的情況下,隱私安全問題很難避免。臉書本次數據泄露事件據傳涉及用戶數量遠高于此前公布的5000萬。
另外,這種洞悉“世界之道”的能力,肯定只會被少數人和組織掌握。于是一個更大的問題出現了,大數據很可能會成為一種“特權”。這種“特權”會前所未有地加深人與人之間,以及組織與個體之間的不對等關系。如果對技術不加約束,“殺熟”只是開始,更多不對等、不透明的行為將會出現,而且令公眾無跡可尋。
霍金生前一直在強調要對AI保持警惕,Uber無人車致行人死亡事件后,也出現了大量對AI表示擔憂的聲音。
事實上與AI相比,大數據所帶來的問題已經來到我們面前。它已經廣泛進入應用領域,它的商業價值正在急速增長,預計到2020年,我國大數據市場規模將超過8000億元,我國也將成為全球數據中心(全球的數據總量將達40ZB,中國占20%)。
我們透過大數據洞察世界的規律,然而,大數據本身的軌跡并不像現在看起來那樣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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